在附中六年,教过我的老师有几十位。对我影响最深,也是我所最敬佩的就是毛鹤龄老师。
毛老师当时只有三十多岁,单身一人住在大操场南端老师宿舍小院的一间南房里。她身体不太好,有比较严重的胃病,面色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她戴着一副度数不浅的眼镜,穿一件合身的兰色或灰色旗袍,还总带着摺痕,显得特别雅气。毛老师在讲台上几乎不笑,只在等待同学回答她提的问题时才有时嘴角向上翘一下。在课后或实验课上,她却常常微笑着与同学交谈。
她写有一笔漂亮的板书,潇洒而坚定。不少同学在羡慕之余,都模仿她的字体。我也是其中的一个。尽管没学到手,但已成为我后来字体的基础。她讲话精练,逻辑性强,没有虚词和哆嗦之处,言简意赅。这也成为我为自己树立的目标。她从不厉声责备学生,更不用刺伤自尊心的言词。所以,毛老师给同学们的感觉是既严肃认真又和蔼可亲。
她备课极认真,内容和时间的分配非常合适。原理与实例;概念与推导;讲解与提问搭配得当,有先有后,有轻有重,相得益彰。每当下课铃响,恰好到一个段落。因此,每节课下来都有明确的收获,课后也无须更多地复习。若有时间,就看看毛老师指定的参考书。我们那时大多同步地参看萨本栋的大学物理,以便从不同的角度加深理解。物理和其他课程不同,既要建立概念(来自自然界),又要有数学计算使之量化,弄不好两者就会偏废。而毛老师却能在力、热、声、光、电各部分都把物理概念和方程式推导结合得很好。这使我们这些后来学工科的同学受益终生。我参加工作后,曾代过高中代数课和物理课,后来又讲授过大学电工学、电气测量和可行性评估等课程,都曾力求效仿毛老师的讲课方法。但却深感学之不易。
有一次上物理课,从不迟到的毛老师没来。我那时是学习班长,便找到老师宿舍。原来毛老师的胃病又犯了,刚刚服过药,正用手使劲按压在心口上。她说让同学们稍等,剧痛过后就来上课。看着毛老师惨白的面孔,额上的汗珠,以及桌上那又干,又冷,又硬的半个馒头,我心酸得差点哭了出来。多少次在课堂上,毛老师曾用手按住心口,坚持讲课。她为我们忍受了多大的痛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