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株老杏树开花。噼里啪啦着。
我在一旁。手足无措。
一片杏园。几十株老树。
世界忽然之间停下了。
世界忽然之间只有这一片杏园。
是有阳光的,明媚的春晖。明艳的油菜花里藏着,随风的柳叶上闪烁着,长尾巴的斑鸠和长尾巴的喜鹊声音里也有。
杏园里也有。只是它们溶化了,像月光。
是有风的,杨柳风。只是也驻足了,和我一起。
我的双腿,我的心,在这不期而遇中,一动不动了。
我不敢凝视。千千万万的眼睛看着我,从未感觉到的浅薄、空虚,定定的,被剥光。
我不敢逃跑。如此的威严,如此的和蔼,如此的不可抗拒。我如犯了错的孩子。
我不敢欣赏。就如对长辈的不敢仰视,觉得自己不配欣赏,欣赏也是一种亵渎。
但我还是忍不住偷看。看一眼,就觉得是铺天盖地来的。
树干是黑色的,树枝也是黑色的。树干是粗壮的,树枝也是粗壮的。树干是直的,树枝不是,臂膀一样伸出去。
树枝伸出去,千百条虬龙在空中。有的苍劲地折回来,就成了凤。每一枝都强有力,在自己的领空里。每一枝都收敛着,不和邻居争夺。杏林里宽宽敞敞地,只有粗壮的树干。杏林里铺天盖地的,是粗壮的树枝。看一眼可以,每一枝清清楚楚,磊磊落落。拍照不行,枝枝错综,你看不明白,谁和谁都可无缝连接。株株之间,欣赏和守望。行行之间,撑起的是桥。
树下是绿草。不敢疯长的绿草,似乎只是忠实的仆人。一条小路进去,也是浅尝辄止。
花开着。也有盛开的,但不多。
花苞是黑红色的,就是树的颜色。待放的,是东方欲晓的鱼肚白。也是有力的,像皮肤黑黝黝的庄稼汉。树干上偶尔,树枝上偶尔,有嫩芽顶着花苞,嫩芽也是黑的。
别的花开,没有这么高大、粗壮、有力、本色、沉着,没这么从心里开着。
小儿子却误入。他的笑声,还有蜜蜂轻轻的嗡嗡声,宛如唐诗宋词里发出的一般。
2017年3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