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陌生的。

因为我从未见过你，正如你从未见过我。

曾幻想住在瓦尔登湖旁，仙境似的湖面偶尔溅起几点洁白的浪花，掩映着几尾无辜的鱼儿。茂盛的森林接上雪线，抬头便能望见远处雪峰顶缭绕于云雾中。你会是温柔的小姑娘，大眼睛里映着碎金的夕阳。

可那不是你，是天真的梦。

你是居住在废弃小镇里的孤儿。铁灰色调的建筑消失在阴雨霏霏的天空里。小镇边缘的破旧欧式古宅里，你是蜷缩在漏雨阁楼里的幽灵。偶尔打破死一样寂静的，是瘦骨嶙峋的老鼠爬过地板的咯吱咯吱响声。

我透过镜子似的湖面望着阁楼上的你。

你在镜子里抬起左手，我在镜子外抬起右手。

大多数时候你是不可见的黑暗，吸收着所有光。就像怕黑孩子眼里的夜晚，藏着数不尽的妖魔鬼怪，将名为绝望的套索勒在你的脖颈上。

你会小心翼翼的掩饰自己的踪迹，像黑洞一般吞噬所有的痕迹。在漠然围观摔倒老人的人群中，在恣意嘲弄绝望自杀者的好事小丑中，在唾沫横飞肆无忌惮的键盘侠中，你露出了狰狞的爪牙，和一点残忍的微笑。在我考砸的试卷前，在我拖延成山的作业堆上，在我口不择言的争吵中，你大笑着起舞。

所以你背上了罪恶的枷锁。

世人们推卸着责任，将人制造的破坏归结于你。他们把南京几十万盘旋不去的冤魂，毒气室里无辜的尸体，炮烙上行走的囚犯，都说是你的作祟。

这样，人类就完美了，就成为了最高贵的存在

人是善良的，所以罪恶的你不应存在；人是慷慨的，所以自私的你不应存在；人是勇敢的，所以懦弱的你不应存在；人是勤劳的，所以懒惰的你不应存在；人是智慧的，所以愚昧的你不应存在。

他们不承认，你和我，构成了灰色的人。

你是我，熟悉又陌生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