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之后,你也许不会知道,几十年前的那个傍晚以及之后许许多多个夜晚,有两个陌生人为你流下多少泪水。
2007.6.17
和你走散的第10个小时。
还是没有一点点音讯。公安要求失踪24小时才可立案,除了录入DNA,我不知道还可以做什么。那么大的街头,我不知道你被谁带走,又将被带向何方,我只能一直走,一路呼唤着你的名字,风把眼泪一条条吹干,真像一把刀,凌迟着我的心。我真的很后悔,妈妈对不起你,明明可以在家里给你唱歌,明明可以在家陪你一起玩橡皮泥,明明我们还有很多事情值得一起去做——为什么,为什么我要鬼迷心窍般地带你出门散步,为什么带你出门散步,我却没能好好牵住你的手,一切都是妈妈的错,是我犯下的罪,如果可以,我希望承担这一切的是我,而不是你,我的孩子。你还那么小,那么可爱,你笑起来的样子像个天使,你才两岁,刚是生命的伊始,妈妈还有很多很多有趣的故事没来得及讲给你听,爸爸还有很多很多的路没有陪你走完,但我相信,有那么多的人助力,你很快就能回到我的怀抱的,对吧!
2007.6.20
和你走散的第3天。
妈妈真的很想你,今天电影《盲山》上映了,讲述的是女大学生被卖入大山的故事。我看着海报,眼泪就不自觉地流了下来。我的手机拿起又放下,3天了,我迟迟不敢搜索人口拐卖这四个字,仿佛是个青面獠牙的怪物,吞噬了无数家庭的幸福快乐,也留下无数的血与泪。颤抖着点开网站,看见的是孩子脏污干瘦的小脸,他们有的被贩卖到山区,一辈子只能以农作为生,他们有的被打残,在城市的街头上乞讨……这不可能发生在你的身上,你的手还那么细嫩,你的肩膀还那么瘦小,怎么会有人忍心伤害那么无辜的你呢?我恳求那些人贩子,可以放过你,可以对你好一点,可以让你不挨饿,不受冻,如果你能回到我的身边,就算倾家荡产,我也在所不惜。如果你不能回来,哦,如果你不能,求他给你找个好人家,可以让你未来的人生不至于颠沛流离,不至于清贫困苦。
2017.6.17
整整十年了。没有一点点下落,楼下的李奶奶又添了一个孙子,隔壁的张阿姨家的哥哥考上了初中,如果,你还在我身边,你一定也是班里最聪明的孩子,每天早晨,我骑着电动车送你上学,你的小脑袋就轻轻依靠在我的背上,我们就这样相互依靠,我陪你成长,你陪我变老。
2018.11.4
宝宝,我忽然有些害怕你回来了。
昨夜,我梦见你一身伤痕,倚在城市的阴暗里,口中嗫嚅着妈妈,你为什么不来救我,你为什么把我弄丢。我伸出手想要抓住你,我看不清你的脸,就在我即将可以触碰到你时,梦醒了,我无声的痛哭,连梦境都无法让我两相见。身旁,你的父亲早早生出了白发。
如果,你回来了,如果你残疾了,我又该以什么样的心态面对你呢,你的一生被我所毁,我又该如何谢罪呢?如果,你有了新的幸福的家庭,如果,你有了待你视如己出的养父母,如果,你早已忘记我,我难道还能将你从新的人生里抢回来吗?我不敢,我害怕,我胆小,我怕你的怨恨,怕你的疏离,怕真相揭开,我连小心呵护的幻想都将逝去。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成为你的母亲,我很抱歉。这十年过去了,可能一生也会这样匆匆走完,我也只能以最熟悉的陌生人的身份熬过漫漫长夜,希望见到孟婆之时,可以在你的汤里多加点甜,剩下的,都加在我的汤里好了,我的这辈子太苦,唯愿你,平安喜乐,顺遂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