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白驹过隙,转眼,我也将迈入四十岁了。即便生命足够长,能活到八十岁,这生命也只剩下一半的电量了。乡谚说“听见无应虫(秋蝉)叫,懒老婆吓一跳,夏天衣裳还没缝了呢,又该缝棉袄”,没错的,我就是那懒老婆,悠哉悠哉活到如今,四十岁的秋蝉声一叫,一下子把那悠长悠长的酣梦叫醒了,忽然的就惊惧起来,只好硬着头皮准备人生秋冬天的棉袄。
回想自己活得这四十年,真像一场任性的豪赌,一直在折腾折腾,折腾到现在依然一事无成。理想啊,梦想啊,全被现实击的纷碎。一直穷得叮叮咣咣,却至今对阿堵物无特别的爱好;明显的疲态已显,心余力绌,却仍觉得自己未来可期,而丝毫不想放弃梦想,放弃努力,真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健忘越来越严重,四十年间的前尘往事,在脑海中已大半忘却,包括那些爱过的人,那些走过的路,那些经过的事。我的健忘、脱发、颈椎病,与这十多年的网络建站熬夜有关。但这两年随着生活的规律,精神的颓丧、木呆问题,已经改善了不少。如今的健忘,可能更多是选择性的健忘。四十不惑,既然人生已经没了疑惑,又有多少是值得念想的呢?因此我的心态经常是平静的,波澜不惊的,一如一泓秋水。只是偶尔会在读书时,会突然想起某件年少时荒诞轻狂的经历,思想会抛锚进深深的羞愧或自责里刺痛一下。
不光思想在作自我修正,行动上,我也开始舍弃众多的爱好,这大量的爱好,虽给我赢来了多才的名声,却实在耗费了我大量的时间,且导致我不能专注于某一领域。比如医学方面,当年阴差阳错选择了学医,也为此虚拟了几年光阴;比如网络方面,自2005年开始上网建站,15年,折腾死了十多个网站,眼看别的小弟都种出了一大片森林,自己还是守着一个小园子;比如摄影方面,尝试拍微电影,尝试拍记录片;比如音乐方面,尝试填词写歌,甚至想要学作曲;比如新闻方面,考了个本科学历,又考了个从业资格证,但却也是半途而废;比如写作方面,十几岁时写的东西至今都写不出;还有对于旅游开发的梦想,对国学和本土历史研究的梦想……现在,这些爱好,大部分被我舍弃了,我的精力,将仍停留在读书写作上,而这也是我最初的最单纯的梦想。如果我的后半生还能取得什么成绩,我希望还是在和文学有关的事上。
感情的投入上也在做减法。更喜欢安静地宅在自己的世界里,名利与我越来越如浮云,因此也就对那些毫无意义的场面上的荣光毫无兴趣。本来就不喜欢酒肉之类的社交,如今越发将那些虚与委蛇的社交一概省去。开始更看重家庭,更体贴爱人。家庭的温暖,实在是人生不可或缺的阳光。年少轻狂的时候,我们不懂爱情;懂得爱情的时候,已不再年轻。多少年的磕磕绊绊,风雨同舟,爱情已变成了亲情,亲情又催开了爱情。
走过的这四十年,惟一可骄傲者,是无论活得如何艰难,精神都不曾被岁月打败——依然活得单纯随性、无欲无求。在这样一个充满污浊、充满欲望,而又被人情桎梏的时代里,能活成这种自己想要的样子,一方面要感激自己,另一方面真得要感谢那些在急难中施予自己无私帮助的朋友们。
四十岁,人生开始做减法。减的过程是迷途知返,是大彻大悟。既然上半场因为茫然没有把球踢好,那么下半场就专注而拼力的再好好踢一场。人字只写了一撇,的后边一捺还没有写,谁能就说不完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