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作茧自缚的矛盾体,每次周练看着许多人的名字压在自己头上,嫉妒盘桓不去表面还得装得无所谓,总为还未发生的事忧虑。真的觉得自己渺小如蝼蚁,在熙熙攘攘的人来人往中无立锥之地。告诉自己要上好大学,要比别人过得好,生活被拘囿于逼仄空间中,儿时为人类谋福利的远大理想飘瞥难留。
现实竞争残酷,又无法隐居,我只能避逃于书籍中。读了读木心的《文学回忆录》,在其所构筑的文学殿堂中舔舐心头的伤。
我从未想过一本用来暂时避世的书会让我如此震撼并改变我快走入死胡同的心境。一次阅读之旅,我仿佛与陈丹青先生一道,辗转乐乎于众学者家中,听木心先生侃侃而谈,谈艺术、谈大师、谈高贵的灵魂与精辟的观点,享受风乎舞雩咏而归般的闲适与纯粹。我爱木心的语言,不拖沓、不道歉、不犹疑,斩钉截铁、乾纲独断。他平视世界文学史上的巨擘大师,傲然、爽然、纯然。如此有趣的灵魂,深深吸引着我。他的世界里似乎没有困扰着我的那些情绪,有的只是探索文学浩海的从容大气与慈悲众生的悯然。
木心曾对在文革后被迫搁笔,只能从事文物研究的沈从文等之类的老作家有过如下苛刻的评价:‘如果真有绝世才华,那么总能对付得了进退反复的厄运(别国就不乏这等颠扑不破的大器),环境、遭遇,当然是意外分外坎坷,而内心的枯萎,恐怕还是主因。“
说得真好!只此一句,多少古代酸臭文人听后会脸红!每日盘桓在我心间的负面情绪又是何等的不值得,何等的令人不以为意!
此番读木心,生活突然开阔。他所编织的旖旎又夐大的文学宏图,令人观之,如濯发云汉,美且广。李耳通彻宇宙,”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叛逆、超越而孤独;墨翟兼爱,摩顶放踵利天下亟为之;陶渊明精致朴素,淡得奢侈;阿里奥斯托的兴趣寄于生命之中;莎翁有仅次于上帝的可爱;莫里哀宽容......木心是如此有力量,把我从世俗的山脚拉上开阔的山顶,体悟伟人的疯狂与人性,感受人生的大境界、大圆满。
木心亦是美男,双眼黑如曜石,常着黑大衣,奇崛潇洒。阅读木心,仿佛看见他眼神的透亮与慈悲,他拯救我于生活的一地鸡毛。”智极成圣,情极成佛“,木心慈悲多情,故他想安慰啜泣的同车人,愿意珍视现实的土壤。木心先生给我的熟悉感让我很踏实,他是我精神的导师。
可斯人已逝,人世间是否还能在出现一位奇人,俯仰古今,谈笑自如?望向身边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们在小时代中忙碌穿梭,一股面对木心的陌生感由心底蔓延而出。